古往今來，生意買賣品種很多，但把封建君王當作生意買賣對象來做的卻極其罕見，戰國時期的呂不韋與明朝晚期的女流之輩客氏就是做這類特種生意的人物。

　　提起戰國末年的大商人呂不韋，人們很難想象，他最后竟然能夠成為政治家、思想家，官至秦國的丞相，并且還著書立說，主持編纂《呂氏春秋》。該書匯合先秦諸子各派學說，“兼儒墨，合名法”，在先秦諸子百家中，呂不韋就因此書而被稱為“雜家”代表性人物。商人呂不韋之所以能夠后來成為官宦呂不韋、思想家呂不韋，與他為商之道分不開，只不過他是做了一筆別人不敢做的大買賣：君王買賣。

　　呂不韋出生于衛國陽翟（今河南禹縣），當年來到趙國都城邯鄲市做生意時，無意中見到了在趙國充當人質的秦國秦昭王的孫子“異人”。異人雖為秦國公子，但生活很是窘迫，衣食難以為繼，身邊也只有一個名叫趙升的仆人。這個仆人就是后來“指鹿為馬”的趙高的父親。

　　據《史記?呂不韋列傳》記載，異人的父親太子柱是秦昭王的次子，后來成為秦孝文王。太子柱有20多個兒子，異人年齡居中，在父親心目中沒有什么印象，所以太子柱當上秦王后，就把異人派到趙國去當人質。春秋戰國時期，諸侯國之間為了取信于對方或相牽制住對方，往往互派自己的子女作為人質，以取得對方的信任。異人的生母夏姬在太子柱的一群妃妾中也是相貌平平，不甚得秦孝文王的寵愛，這樣的妃子生出的兒子在兩國交往中，很容易被攤上派到國外去當人質的“美差”。夏姬去世較早，加之秦趙兩國之間連年戰火不斷，異人在趙國的人質處境可想而知。

　　呂不韋與異人相識，是一次在邯鄲市大街上由別人指點才知道的。他見這位公子王孫如此落泊潦倒，以他商人的特有嗅覺，隱隱感到這里面有樁大買賣可做。于是，他匆匆忙忙把貨物賣掉，趕快回到衛國家中，要同父親商量，他想做一樁大買賣。

　　呂不韋好像已經進入了某種境界，著了魔似的，回到家后，竟忘了給父親大人請安道福，劈頭蓋腦地就問：“父親大人，假如一個人以種田為業，一年下來，能獲多少倍的利潤？”

　　呂父不知兒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看他那認真的樣子，也覺得娃兒不是在說閑話，是確實要同自己商量事情，就裝模作樣地掐手算了算，說：“嗯，我看最多有十倍的利潤。”

　　“那販賣珠寶呢？”

　　“可賺到上百倍的利潤！”

　　父子倆一問一答。

　　呂不韋稍微停頓了一下，接著用略帶顫抖的聲音問父親：“如果立一個國家的君王，能夠獲利多少倍？”

　　老頭子見兒子越問越離譜了，沒有好氣地說：“無數倍！”接著又說道：“你說的這種買賣，是能做得來的嗎？”

　　呂不韋不理會父親的疑問，只管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說：“現在，我們終日拼命地干活，到頭來還是吃不飽、穿不暖，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如果我們能為一個國家立一個國君，那連后代都會跟著享清福了。所以，父親，孩兒要干一票大的買賣。”

　　“大買賣？什么買賣？”呂不韋父親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好像頭腦有點發熱的兒子。

　　“我要做一筆君王的買賣！”呂不韋說話的時候，兩眼已經放出詭異目光，面露激動神情。于是，他把自己在邯鄲看到的情景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父親。

　　父親同意了呂不韋的想法，但提醒他：弄不好全家要掉腦袋的，必須萬無一失。于是，父子倆又仔細地籌劃了一番。

　　第二天，呂不韋又急忙趕到邯鄲市，見到了異人。經過一番寒暄，呂不韋說：“公子，小人有一條妙計，管保你能夠交上好運。”

　　異人久困趙國，求生不自在，求死不可能，正無路可走，無計可使，聽呂不韋講這通話，開始還認為這位商人是在取笑他，便沒好氣地對他說：“先生還是想辦法讓你自己去交好運吧。”不愿意搭理他。在那個重農抑商的時代，人們從骨子里是瞧不起商賈之人的，更何況異人還是秦國的王子呢！

　　呂不韋順著異人的話說：“公子所言極是，我也相信自己肯定能交上好運，但我的好運一定是要等你交上了好運之后才能到來。”

　　異人聽出呂不韋話中有話，再看看這個商人年紀雖然不大，但滿身透出一股靈氣和自信，就請他入內室說話。

　　異人說:“先生既出此言，想必一定有良策，愿聞其詳并賜教。”

　　呂不韋見異人對此事已經產生了興趣，覺得時候已到，就按著原來的設想，把整個計劃大膽地說了出來。

　　原來，異人雖然有同父異母兄弟20多人，卻都是庶出。異人的父親是秦孝文王，而孝文王的正妻是華陽夫人。華陽夫人雖然深得孝文王的寵愛，卻未能生下一男半女，因此，孝文王就一直未立嫡嗣。呂不韋勸異人設法討好華陽夫人，讓華陽夫人把異人認作自己的兒子，這樣，孝文王就可以立他這個庶出的兒子為嫡嗣，將來就可以合理合法地去繼承王位了。

　　異人聽著聽著，覺得很有道理也，呂不韋是給他指出了一條走出黑暗的光明大道啊！于是異人納頭拜謝，呂不韋趕緊將他扶起。

　　異人又說：“先生計謀雖好，但又有誰能去辦這等大事呢？”因為作為人質，異人是不能隨便離開趙國回秦國的。

　　呂不韋說：“小人當然愿意為公子效犬馬之勞。”

　　異人自從來到趙國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后，還從未有人像呂不韋這樣關心過自己，一時間竟淚雨哽咽，頓首許諾道：“他日若能如愿，一定與先生共享江山社稷。”呂不韋要的就是這句話。

　　呂不韋又回到衛國家中，將家產變賣部分，得千余金。他將錢一半贈給了異人，讓他用來在趙國廣交朋友，以便在諸侯中博得好名聲；另一半購得奇珍異寶，自己帶著來到秦國，為異人打通關節。

　　呂不韋馬不停蹄來到秦國，按照事先計劃，他先找華陽夫人的弟弟陽泉君見面。在一番客套話后，呂不韋單刀直入，用激將法對陽泉君說：“我特地來告訴你，你們家將要大禍臨頭了。”

　　陽泉君盡管見過世面，閱人無數，但還是給呂不韋嚇得不輕，連忙問其中原委。

　　呂不韋說：“請恕我直言。你可知曉，貴府是因為華陽夫人的關系而享受榮華富貴，人人位居要職。但你們也知道，公子子傒的門下雖然沒有顯貴的人，他卻擁有大量的珍珠瑪瑙，并且是駿馬盈廄，美女充滿后庭。這種跡象表明，公子子傒將有可能被列為嫡嗣，當上太子。現在國王年事已高，你姐姐雖身為王后，但又無子嗣。如果讓庶出的子傒立為太子，再加上有士倉這些重臣的輔佐，恐怕華陽夫人的門前要冷落車馬稀、雜草叢生了。你們也將會有累卵之危，隨時隨地有殺身之禍呀!”

　　陽泉君早已被呂不韋的話嚇得半死，心想怎么之前從未有人向他們提醒過呢。忙問呂不韋有何妙計可施，這時她才想起要親自為呂不韋沏杯熱茶。

　　呂不韋見陽泉君已經上了圈套，就如同做生意買賣一樣，拋出了一個緊俏商品，這咸陽之行的第一步棋，已經開了好局。于是他不緊不慢地對陽泉君說：“為今之計，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華陽夫人在諸庶子中挑選一個賢良之人作為繼子，將來讓其繼承王位，這樣，他自然不會虧待繼母和她的娘家人了。”陽泉君覺得有道理，一個勁地點頭稱是。

　　“國王有那么多的公子，我們怎么知道哪一位可靠呢？”陽泉君問道。

　　呂不韋知道接下來肯定要問到這個問題，于是就淡淡一笑說：“這個賢良的公子，我早已替你們物色好了。”說到這里，他用眼睛瞟了一下陽泉君，故作停頓，賣賣關子。

　　陽泉君專心致志地聆聽著，瞪大眼睛問道：“請問先生，這位公子是誰？”

　　“這位公子就是公子異人。”呂不韋說。

　　呂不韋繼續向陽泉君介紹說：“公子異人是諸公子中最賢能的人，卻被安排到趙國去當人質，那里又沒有他的親人，他常常面向西方，希望能早日回到自己的國家秦國。這樣一位忠心愛國的優秀人才，如果華陽夫人真誠地把他請回來立為太子，那樣的話，公子異人雖無國而實有國，華陽夫人雖無子而實有子了，豈不兩全其美！”

　　陽泉君聽了，連連稱是。事不宜遲，他趕緊收拾一番，來到秦孝王宮中，與姐姐見面，將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向姐姐華陽夫人稟明，希望姐姐早作決定。

　　華陽夫人在聽了弟弟介紹的情況后，也覺得甚好，于是便愉快地答應了這件事，立馬開始了只有自己才能完成的特殊行動。

　　華陽夫人終于見到了自己的夫君秦孝文王，她盡夫人之能事，撒嬌弄癡，要認異人為子，希望夫君能夠立異人為嫡嗣，將來好繼承王位。

　　秦孝文王本來就寵愛華陽夫人，又聽說異人在趙國，外交聲譽不錯，當下也就答應了。于是下令，派人到趙國，接公子異人回國。（未完待續）

　　束有春 2021年4月12日于金陵四合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