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王莽“攝政”:演變為“篡政”建立“新”政權。
歷史進入到漢元帝時代,劉姓皇族血脈開始衰弱,人丁不旺,外戚王氏宗族勢力開始占據上風。這與一位女人王政君有關,更與她的侄子王莽有關。我們通過對《漢書》之《元后傳》《王莽傳》《外戚傳》及《后漢書》等歷史文獻閱讀,對王莽由“攝政”而“篡政”的歷史進行了解。
(一)王莽靠“外戚”身份擠進官場,在劉漢朝廷先示弱后逞強。
就在漢武大帝去世不到40年時間,到了漢元帝劉奭時期,外戚在漢朝江山中又開始發揮重大作用,其中以王政君為典型代表。王政君是漢元帝劉奭的皇后,漢成帝劉驁的生母,前后輔佐了元帝、成帝、哀帝、平帝4個皇帝,任“第一夫人”長達60余年。
據《漢書》卷九十八《元后傳》載,漢宣帝“五鳳”年間(公元前57-前54年),18歲的王政君應選“入掖庭為家人子”。大概到了甘露元年(前53年),皇太子劉奭愛妃司馬良娣病死,劉奭從此“悲恚發病,忽忽不樂”。漢宣帝劉詢害怕太子憂傷過度,加之司馬良娣在臨死前曾告訴劉奭,她之所以生大病,是因為太子身邊的那些“諸娣妾良人更祝詛殺我”造成的,劉奭身邊原先的諸娣良人們不可能成為太子妃的人選了,只得下令從后宮“家人子”中挑選可以“虞侍太子”的宮女來作為太子妃。
甘露二年的一天,太子劉奭前來朝拜父皇母后,皇后就讓“長御”女官將選來的五位“家人子”女子帶來供太子選擇,王政君位列其中,因坐位靠前,被情緒低落的太子隨意一句“此中一人可”而成了太子妃。在太子東宮完婚后,王政君侍宿一夜,竟然懷上了龍種。說也奇怪,在這之前,太子后宮有娣妾十幾位,有的被太子“御幸”長達七八年,但沒有一個懷孕的。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王政君生下了一個男孩,不僅太子劉奭高興,漢宣帝有了孫子,更是開心,親自為孫子取名劉驁。
公元前49年十二月,漢宣帝駕崩,皇太子劉奭即位,是為漢元帝。劉驁是漢元帝長子,很快被立為太子。“母以子貴”,王政君先由太子妃而升為皇帝婕妤,三天之后又立為漢元帝皇后,從此開始了她的干政生涯。竟寧元年(公元前33年)五月,43歲的漢元帝病死,太子劉驁即位,是為漢成帝。王政君被尊為皇太后。
漢成帝即位后,沉湎酒色,皇太后王政君乘機操持朝政,重用娘家人,長兄王鳳被任命為大司馬大將軍領尚書事,成了政府百官首席,增加俸祿至五千戶,“王氏之興自鳳始”。到了河平二年(公元前27年),基本形成了王氏外戚把持朝政的局面。在王政君的主旨下,漢成帝封其舅舅王譚為平阿侯、王商為成都侯、王立為紅陽侯、王根為曲陽侯、王逢時為高平侯。王氏兄弟五人同日受封,故世謂之“五侯”。王氏子弟輩,皆為卿大夫侍中諸曹,“分據勢官滿朝廷”。朝野上下,幾乎為王氏壟斷。
漢成帝處在皇太后及其家族的操縱下,已不再注重朝政,而是追求荒淫腐朽的生活,在納趙飛燕、趙合德姊妹倆入宮后,將她們二人先后封為婕妤、昭儀,更加縱情聲色,不理朝政。誰知好景不長,綏和二年(前7年)三月,46歲的漢成帝暴死于未央宮。可能是縱欲過度,漢成帝沒有留下子嗣,后來接他皇位的漢哀帝劉欣并不是他的兒子,而是當年與他爭立太子的定陶共王劉康之子。
劉欣于綏和元年(公元前8年)二月被立為皇太子。一年后,漢成帝暴死,劉欣即位,是為漢哀帝。正是從這位漢哀帝開始,劉漢王朝的悲哀命運曲開始奏響。而這,又與王莽的政治才能顯現與野心不斷膨脹相協同的。
王莽是王政君弟弟王曼的兒子,王政君父親及兄弟雖然都居位輔政,“家凡九侯、五大司馬”,唯獨王莽的父親王曼早死而沒有封侯。因此,王莽早年與同門兄弟們比起來是“獨孤貧”,這也使他更加注意低調恭儉為人。他拜師學習《禮經》,通過勤奮努力而博學多才,平素穿著注重儒生裝扮,孝奉寡母寡嫂,對家族中“諸父”長輩很有禮道。尤其是在伯父、大將軍王鳳生病期間,王莽服侍王鳳是細微周到,每次湯藥都要先自己嘗過后才讓王鳳喝,弄得自己“亂首垢面,不解衣帶連月”。王莽的孝順打動了王鳳,所以在陽朔三年(前22年)秋臨終前,向太后王政君和漢成帝舉薦了王莽,拜王莽為黃門郎,遷射聲校尉,王莽從此開始踏入仕途。
到了漢成帝永始元年(公元前16年),王莽被封為“新都侯”,封地在南陽新野都鄉,食邑一千五百戶。在仕途不斷升遷過程中,王莽是“爵位益尊,節操愈謙”,并且把自己的“輿馬衣裘”全部送給賓客,家中不留財物;同時接濟“名士”,與將相卿大夫們廣交朋友,致使在位者、在野者都夸贊王莽為人,其好名聲很快超過了他的伯父、叔父們。
到了漢成帝綏和元年(公元前8年)王莽38歲時,他設計除掉了排名在自己前的九卿之一的淳于長,取代了曲陽侯王根而獲“大司馬”一職,開始正式輔政。這時的王莽仍然保持職位愈高愈低調的做派,更加注意重用“賢良”,廣散錢財,“克己”“儉約”。王莽母親生病,公卿列侯們都派自己的夫人去慰問,王莽的妻子在家迎接客人,其穿著是“衣不曳地,布蔽膝。見之者以為僮使,問知其夫人,皆驚。”王莽“低調”為人在當時是無人可比。
再說漢哀帝劉欣雖然當上了皇帝,但還必須聽王政君的話。為了斬斷皇帝與已在長安居住的傅昭儀及生母丁姬的關系,王政君只許他們雙方每十天見一次面。不久,皇帝劉欣請求王政君準許追尊其生父定陶共王為恭皇,并加封祖母傅氏和生母丁氏為皇后,使自己的祖母、母親與皇太后王政君的長信宮并駕齊驅,王政君表同意。如果加上當時的中宮皇太后趙飛燕,漢哀帝時,后宮共有4位皇太后。
傅氏、丁氏在宮中得勢后,王政君為了避免與其發生沖突,曾詔令以大司馬輔政的侄子王莽主動“上疏乞骸骨”。漢哀帝劉欣擔心剛剛即位就失愛于王政君,未敢造次,對王莽表示挽留,迫使他派丞相及大司空、左將軍、衛尉聯合向王政君陳情:“皇上聽說太皇太后下詔,很是悲傷。皇上表示,您若不讓大司馬輔政,皇帝即不敢聽政。”于是,王政君再次下詔,讓新都侯王莽繼續輔政“視事”。
為了確保王政君絕對的國母地位,輔政的大司馬王莽等人對傅氏、丁氏勢力設法加以限制,這種限制導致雙方沖突進一步升級。有一次,未央宮內大宴,有人給傅太后設帷座,與首座的王政君并列。王莽看到后,立即板起面孔說:“傅太后原來只是藩妾,怎么可與至尊的太皇太后平起平坐?”言罷,令人立即撤掉了傅太后的座位。王莽因此得罪了傅氏,不得不避其鋒芒,在王政君授意下再次提出辭職。這一次,漢哀帝沒有挽留。王莽回到了自己的新都封國南陽(今屬河南)后,杜門謝客三年,靜觀時變。
此時,西漢政治危機日益加劇,土地兼并、人口流亡更為嚴重,天下百姓有七亡而無一得,有七死而無一生,農民起義不斷爆發。漢哀帝的生活更加荒淫無度,不僅廣選美女,充斥后宮,而且寵幸男色,與美男子董賢打得火熱,出則同車,入則同臥,賞賜無度,寵嬖無比。一天,漢哀帝與董賢同臥,想要起床時,董賢的身體剛好壓住他的衣袖,為了不驚動睡夢中的董賢,他就用劍割斷自己的衣袖而起。后人將其與春秋時期的彌子瑕讓衛靈公吃他剩下的桃子的典故合稱為“余桃斷袖”(喻同性戀)。在一次宮中宴會上,漢哀帝竟當著群臣的面,說他要效法堯舜,將皇位禪讓給董賢!
建平四年(公元前3年)春,天下大旱,饑民紛紛涌向關中就食;“或夜持火上屋,擊鼓號呼相驚恐”。西漢王朝已是白日薄西山了。為了緩和社會矛盾,王政君建議漢哀帝頒布法令,限制占田與廣蓄奴婢。但是,漢哀帝自己帶頭破壞規定,一次就賞賜給董賢良田二千頃。漢家法令,成了一紙空文。在這個關鍵時刻,王政君采取了與皇帝完全不同的政治姿態,她詔令王氏娘家人:家中田地,除了祖上墳塋地外,其余都要分給貧民。由此,王政君獲得了慈善國母的美譽。
到了元壽元年(公元前2年),自然界出現“日食”現象,那些賢良對策人物又對王莽歌功頌德。漢哀帝迫于朝野上下壓力,以奉侍王政君為名,又將王莽重新召回朝廷。這是王莽第三次出山了。
(二)連續扶植“兒皇帝”,“安漢公”王莽成為漢王朝最大安全隱患。
元壽二年(公元前1年),漢哀帝死于未央宮,年僅25歲。漢哀帝沒有子嗣承繼國統,王政君又入宮主政,掌握象征最高權力的傳國玉璽。她重新啟用王莽,以王莽為大司馬,掌握軍政大權。他們逼死漢哀帝的男寵、大司馬高安侯董賢,立中山孝王劉興的兒子、年僅9歲的劉衎(kàn)為帝,是為漢平帝,年號為“元始”。巧合的是,這一年也是“公元”紀念即公元元年,王莽輔政時期的我國漢代“元始”年號,竟暗合了公元紀年元年開始的含義。“公元”即公歷紀元,也叫基督紀元,以傳說中耶穌基督的誕生年為公元元年,但這種規定始于公元六世紀,我國已經到了南北朝時期,后因世界上多數國家采用這種紀年,故稱“公元”。
再說漢平帝劉衎不僅年幼,還“常年被疾”,是個典型的體弱多病的“兒皇帝”,朝中一切,名義上由太皇太后王政君臨朝,而實質上是“委政于王莽”。元始元年正月,王莽因“定策安宗廟”之功,加之有“蠻夷獻白雉”之瑞,被朝臣視為與千年前的周公、周成王時代符瑞相同,有周公相成王之象。太皇太后王政君承制下詔,以為大司馬王莽家族是“三世為三公”,現在他又“典周公之職,建萬世之策,功德為忠臣宗,化流海內,遠人慕義”,其功如蕭何蕭相國,任命王莽“為太傅,干四輔之事,號曰安漢公”。當時朝廷策命是這樣評價王莽的:“漢危無嗣,而公定之;四輔之職,三公之任,而公干之;群僚眾位,而公宰之;功德茂著,宗廟以安,蓋白雉之瑞,周、成象焉。故賜嘉號曰‘安漢公’,輔翼于帝,期于致平,毋違朕意。”
王莽接受了“太傅”之職和“安漢公”稱號,下一步就是如何讓姑媽王政君“厭政”而無為,由他來“專斷”。他采取對外與各位大臣繼續搞好關系、讓他們稱頌自己功德的策略,對內又媚事太皇太后王政君身旁“長御”以下官員,甚至達到了“賂遺以千萬數”。同時,尊封太后的姊妹,給她們統統上“君”尊號,“皆食湯沐邑”。這些人得到了豐厚利益,“日夜共譽莽”,日夜都在說王莽的好話。王莽又知太后作為女人,有“厭居深宮”習性,就“欲虞樂以市其權”,以游觀之樂來易其權,令太后四時車駕巡狩四郊,讓她去慰問孤寡貞婦,贏得社會慈母好形象,這樣,既讓老太太開心,又有更多權力空間留給了王莽。
同時,王莽又在暗中讓公卿們奏言,稱“太后不宜親省小事”,二千石以上的官“及州部所舉茂材異等吏”,都應該拜見“安漢公”王莽,由王莽加以訓話教育,“考故官,問新職,以知其稱否”。王政君果然以自己“春秋高,精氣不堪,殆非所以安躬體而育養皇帝者也”為由,將承制大權交給了“安漢公”王莽及以王莽為首的“四輔”,王莽的權勢“與人主侔矣”,即與皇帝相當了,達到了徹底“攝政”目的。
到了元始四年(公元4年),王莽欲以自己的女兒配皇帝為皇后,以固其權,他又諷喻群臣來奏立。在一番政治表演、沽名釣譽后,到了四月,他的女兒果然被立為皇后,嫁給了只有13歲的體弱多病的小皇帝。王莽女兒入選,按舊制規矩,“聘皇后,黃金二萬斤,為錢二萬萬”。王莽辭讓,只受四千萬,而以其三千三百萬予十一媵家。后來有大臣認為,這種聘金與納“群妾”沒有多大差別了,就又增加二千三百萬,“合為三千萬”,王莽又以其千萬“分予九族貧者”。大司徒司直陳崇上奏太皇太后王政君,為王莽歌功頌德。太保王舜等人又奏言,將王莽比喻為“殷之伊尹,周之周公”,伊尹為“阿衡”之職,周公為“太宰”,所以,王政君又下詔,拜王莽“為宰衡,位上公”。可又有誰知,“安漢公”正在使漢家天下更加不安全了。
王莽已爵為新都侯,號為安漢公,官為宰衡、太傅、大司馬,爵貴號重官重,一身蒙大寵者有五。到了元始五年五月,“加九命之錫”。這時,泉陵侯劉慶又上書稱:“周成王幼少,稱孺子,周公居攝。今帝富于春秋,宜令安漢公行天子事,如周公。”群臣皆曰:宜如劉慶所說。到了元始五年(公元5年)冬天,漢平帝生病,王莽作策,請命于泰畤,“戴璧秉圭,愿以身代。藏策金滕,置于前殿,敕諸公勿敢言”。這一切,都是在效仿當年周公行事。到了十二月,漢平帝駕崩。雖然王莽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但依然“無子”,漢元帝劉奭一脈至此斷絕。
在由誰來接班問題上,王莽繼續實施選“兒皇帝”伎倆。于是就從漢宣帝劉詢的曾孫輩中尋找接班人。當時有五人已封王,另有劉顯等48人已封侯。王莽討厭這些人,認為他們年齡都太大了,“惡其長大”,就在劉詢的玄孫輩中選一個年齡最幼小、只有2歲的廣戚侯劉孺子嬰來接班當皇帝。他欺騙世人說:通過“卜相”,這個劉孺子嬰的卦相最吉,是最佳人選。于是他就諷喻公卿大臣,奏請立劉嬰為孺子,令宰衡、安漢公王莽“踐祚居攝,如周公傅成王故事”。太皇太后王政君雖然知道不可以這樣做,但對于此時羽翼已豐的王莽,她已經“力不能禁”,無法控制住了。王莽“遂為攝皇帝,改元稱制”。讓一個只有2歲、尚在襁褓中的幼兒當皇帝,有同于無,這劉姓漢家江山,基本已被王莽收入囊中了。
(三)擅長玩弄“符瑞”“符命”,王莽篡漢建立“新”政權。
“符瑞”是指一種吉祥征兆,多指封建帝王受命時出現的自然現象,有的是人為故意造成。王莽在篡漢建“新”過程中,不斷通過“符瑞”來為自己造勢。“越裳氏重譯獻白雉”“令塞外蠻夷獻白雉”,以贊頌王莽功德與千載以前的周公、周成王時“白雉之瑞”相同。
在確立2歲的孺子嬰為皇位接班人后,有一個名叫謝囂的人上奏朝廷,說武功地方長官名叫孟通的人,在家疏浚水井時,得到一塊白石,上圓下方,石頭上有紅色文字:“告安漢公莽為皇帝”。當王莽讓人把這件事告訴王政君時,老太太腦子還算清楚,斷然回答:“此誣罔天下,不可施行!”但王政君最后在太保王舜的勸說下,以為王莽只是想攝政以增加權力,鎮服天下,所以下詔稱“玄孫年在襁褓,不得至德君子,孰能安之?”認為王莽“與周公異世同符”,石書上的“為皇帝”就是“攝行皇帝之事”,同意由“安漢公”王莽“居攝踐祚,如周公故事”。
這還不夠,王莽暗中操縱朝廷群臣向王政君進一步提出:王莽居攝踐祚,服天子韨冕,“南面朝群臣,聽政事”,一切“皆如天子之制”;在宗廟祭祀時,用“假皇帝”,民臣稱之為“攝皇帝”;平時決定朝政大事,以皇帝名義下詔時稱“制”,等等。第二年即公元6年,王莽改元“居攝”,在朝廷新舊皇位交接之際,通過立“兒皇帝”手段,再一次將漢家皇權操縱在手中。
居攝元年正月,王莽舉行了“祀上帝于南郊,迎春于東郊,行大射禮于明堂”等一系列禮儀,確立了自己“攝皇帝”地位后;到了三月份,此時已經3歲的孺子劉嬰被王莽正式立為皇太子,號曰“孺子”。王莽政治前途如日中天,對那些“安漢公莽專制朝政、必危劉氏”的異己力量進行無情鎮壓。到了五月份,王莽見太皇太后王政君時,直接稱自己為“假皇帝”。
但王莽還在繼續制造和享受著“符瑞”“符命”。居攝三年(公元8年),地方官員向王莽奏報“新井”“石牛”“石文”等符瑞,王莽也向王政君及時上奏。“新井”符瑞是由宗室、廣饒侯劉京上書所言,稱齊郡臨淄縣昌興亭的亭長名叫辛當,這個人“一暮數夢”,一夜做了許多次同樣的夢,夢中有個人對他說:“吾,天公使也。天公使我告亭長曰:‘攝皇帝當為真。’即不信我,此亭中當有新井。”亭長晨起,視亭中,果然有新井,“入地且百尺”。“石牛”符命是來自巴郡,而“石文”是來自扶風雍縣,當它們都擺放到未央宮前殿時,天空中忽然大風起兮云飛揚,天色也暗了下來,當大風停止后,“得銅符帛書于石前,文曰‘天告帝符,獻者封侯。承天命,用神令’。”經現場考證,原來這是漢哀帝建平二年(公元前5年)下的詔書……王莽通過這類符命,進一步達到改元、由“攝皇帝”變為“假皇帝”目的,將“居攝”三年(公元8年)改為“初始”元年,“其號令天下,天下奏言事,毋言‘攝’”。“假皇帝”王莽已經將劉漢王朝折騰到奄奄一息地步了。
但王莽的“符瑞”效應還在發酵。有一個在長安訪學的梓潼人名叫“哀章”,他制作了一個銅匱,可以兩頭打開,一端寫“天地行璽金匱圖”,另一端寫“赤帝行璽某傳予黃帝金策書”。這里的“某”就是指漢高祖劉邦。書中內容有“王莽為真天子,皇太后如天命”等,并把王莽當皇帝后的八個大臣名單也列了出來。這位哀章,因為這件事,后來在王莽篡政建“新”后,被封為“國將,美新公”,成為“四輔”之一。
再說王莽在得到仆射傳來的由哀章呈報的銅匱后,果然來到劉姓“漢氏高廟”受命,“拜受金匱神嬗”;接著就戴上皇冠去拜見太皇太后王政君,然后下詔,自己“即真天子位,定有天下之號曰‘新’。其改正朔,易服色,變犧牲,殊徽幟,異器制”。王莽宣稱,他由“假皇帝”成為“真皇帝”,符瑞天象前后出現了十二次,“十二符應迫著,命不可辭”,他“深惟上天之威不可不畏,故去攝號”,先改元“初始”(公元8年)。
縱然如此,在取代劉漢政權問題上,他還是“懼然祗畏”,曾經“三夜不御寢,三日不御食”,反復征詢公侯卿大夫們的意見,大家都說“宜奉如上天威命”,聽從天意。一直到了初始元年的十二月,他才正式改元為“始建國”,并將始建國元年的正月之朔從眼下的十二月開始算起。王莽篡政成功后,曾命五威將王奇等十二人專門寫了一本《符命》書計42篇頒行天下,為他篡政提供符瑞征兆依據,用以證明他建立“新”政權是上天的旨意,不僅“神祗歡喜”,而且還“申以福應,吉瑞累仍”。
始建國元年(公元9年)正月朔日,王莽正式去“漢”號,從太皇太后王政君那里獲得漢家傳國玉璽,率公侯卿士舉行登基儀式。劉邦建立的漢王朝“歷世十二,享國二百一十載”,被王莽按下了停止鍵,王莽“新室”璽綬開始行世。
孺子劉嬰被王莽封為“定安公”,其食邑為定安國。在踐位大典上,王莽親執孺子嬰的小手,一邊“流涕歔欷”,一邊假惺惺地說道:“昔周公攝位,終得復子明辟,今予獨迫皇天威命,不得如意!”并且還哀嘆良久。意思是說,周公攝政,七年后歸政周成王,他王莽卻迫于老天的壓力,不能像周公那樣還政給小皇帝,只好自己來當皇帝了。其虛假偽善嘴臉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四)王莽本姓“田”,是“田代呂齊”的齊國田氏王室后裔。
周王朝建立后,在分封諸侯時,姜太公呂尚的封地在今山東境內,稱齊國,人稱齊國叫“呂齊”。到了齊康公十九年(公元前386年),齊相田和被周安王正式冊命為諸侯,取代呂氏,但國號仍稱“齊”,“田代呂齊”已經完成。到了公元前379年齊康公去世后,因其絕嗣無后,“俸邑皆入田氏”,田氏從此完全擁有齊國,呂尚至此絕祀。歷史上的“田代呂齊”過程,我們從《史記?田敬仲完世家》中可以尋覓,筆者于2020年10月所作《陳氏、田氏與踈束氏關系探究》一文,內有詳細考繹,收在《有春讀史專題》中。在對王莽“攝政”問題進行研讀時,筆者方知王莽本姓“田”,他是因為出生在齊國侯王世家而姓“王”的。
根據《漢書?元后傳》及《王莽傳》記載,王莽自稱是黃帝后裔,在其《自本》中有:“黃帝姓姚氏,八世生虞舜,舜起媯汭,以媯為姓。至周武王封舜后媯滿于陳,是為胡公,十三世生(陳)完。(陳)完字敬仲,奔齊,齊桓公以為卿,姓田氏。十一世,田和有齊國,世稱王,至王(田)建為秦所滅。項羽起,封(田)建孫(田)安為濟北王。至漢興,(田)安失國,齊人謂之‘王家’,因以為氏。”王莽自傳內容,與《史記》記載相符。
根據《漢書?王莽傳》,王莽始建國元年(公元9年)已經建立了“新”政權,天下已經由“劉”家變成“王”家的了。王莽在追根溯源時又說:“自黃帝至于濟南伯王,而祖世氏姓有五矣。黃帝二十五子,分賜厥姓十有二氏。虞帝之先,受姓曰姚,其在陶唐曰媯,在周曰陳,在齊曰田,在濟南曰王”。王莽認黃帝為“皇初祖考”,認虞帝即舜帝為“皇始祖考”,確定“姚、媯、陳、田、王氏凡五姓者,皆黃、虞苖裔,予之同族也”。因此他下令,凡天下此五姓的人,皆視同“宗室”,并規定老家元城(今河北大名)一帶的王姓人家,“勿令相嫁娶,以別族理親”,同姓“王”者不可通婚。
到了始建國元年四月,曾出現徐鄉侯劉快舉兵攻即墨事件。王莽知道后說:“昔予之祖、濟南愍王困于燕寇,自齊臨淄出保于莒。宗人田單廣設奇謀,獲殺燕將,復定齊國。”王莽仍不忘祖先田單對齊國的貢獻。但他忘了,此時的他已經把劉姓江山易主為己有,劉姓諸侯能不起來造反嗎?我們從王莽是田和后裔這一角度審視,由“田代呂齊”到“王代劉漢”,這里是否也隱含了一種篡逆“基因”在起著作用?
王莽“新”政期間,天災人禍連連,“赤眉”“漢兵”武裝造反四起。到了地皇三年(公元22年)六月,“漢兵”在劉秀(即后來的東漢光武帝)領導下,取得“昆陽大捷”。十月,“反虜王莽”在宮中之“漸臺”被商人杜吳殺死。當“商人杜吳殺莽,取其綬”時,并不知道被他殺死的這個人就是王莽,這時,校尉、東海人“公賓就”因是專門負責宮廷禮儀的,所以認得這是皇帝的綬帶,就問杜吳,這個綬帶的主人在什么地方?杜吳回答說:在“室中西北陬間”。公賓就如獲至寶,他知道這個人就是王莽,一看果然如此,所以他“斬莽首”,立了個頭功。其他軍人“分裂莽身,支節肌骨臠分,爭相殺者數十人”。王莽的頭顱傳到漢兵的更始皇帝劉玄手中,被懸掛在宛市城門,百姓共提擊之,“或切食其舌”。前后長達13年的王莽“新”政以“新”皇帝死無完尸而收場。
漢兵、赤眉軍的混戰仍在繼續進行著,兩年后的公元25年六月,漢高祖劉邦的九世孫劉秀在趙州“千秋亭”的“五成陌”(今河北柏鄉縣)登基稱帝,建元“建武”;為表重振劉氏漢室之意,國號仍稱“漢”。到了這一年的冬十月,劉秀車駕入洛陽,遂正式定都洛陽。更始皇帝劉玄于同年十二月被赤眉軍殺害。
歷史上,將劉邦建立的政權稱為“西漢”,劉秀建立的政權稱為“東漢”。兩漢之間,被王莽橫刀割斷,前后達15年。(未完待續)
束有春 2024年1月22日于金陵四合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