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183米的光（外兩首）
王志華
風把二十歲釘在山巔
影子長成鐵塔的形狀
天線刺破云層時
誰也沒聽見斷裂的聲音
在巖層深處
長成了三十三圈年輪的疤
苦澀嚼成了電波的形狀
讓每個頻道都流淌著
未被稀釋的月光
而堅守比巖石更沉默
指紋在按鈕上磨出鹽粒
二十四小時的星圖里
每個整點都滴著汗堿
泡得發白的青春
在掌紋里析出鹽的回甘
目光掃過天線群
那些被歲月曬黑的臉龐
站成山上的第九棵樹
根須在看不見的深處
與水管一起編織著
海拔之上的光
上方茶香
小茅山把玉髓含成霧
千年銀杏躲在村口
吐著帶茶香的年輪
水庫眨著眼睛
倒映著炒茶人
在鐵鍋上揉皺的晨昏
清明的指尖掐斷新芽時
柴火鍋正咳出星星
三兩三的月光
在竹篩里反復顛簸
每道皴裂都滲出
松煙與晨露的私語
鋁壺煮沸的秋光里
藍邊碗盛著粗糲的甜
汗堿在茶漬里結塊
吞咽著整個雨季
此刻杯蓋掀起的霧
是母親當年篩茶時
抖落的星屑
苦澀在舌尖打了個旋
化作小茅山北麓
永遠醒著的那抹回甘
山芋粉絲
小茅山北坡的霧
漫過石臼湖的褶皺
手作的溫度在竹匾上攤開
粉碎、過濾、沉淀
反復淘洗的月光里
長出透明的筋脈
火鍋煮沸的鄉愁里
粉絲纏繞著羊肉的香
光陰
在塑料布搭的臨時池子里
結晶成游子舌尖的鹽
丈量土地的鋼尺
切斷最后一縷炊煙
荒山上的山芋藤仍在攀爬
把租約里的百元大鈔
釀成曬場上
隨風搖晃的白銀
暮色漫過曬網時
廣場舞的鼓點漫過田埂
有人在新播的油菜地里
看見粉條晾曬的弧線
正將地平線
織成透明的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