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陳可辛導演的新片《奪冠》,久久不能平靜。1981年11月16日,中國女排以近乎玩命的精神險勝日本而奪得世界冠軍。影片再現了這段令我們這輩人血脈賁張的歷史,再現了我們這個民族歷經十年浩劫和壓抑,太需要向世界證明自己的一種真實的心理。
是的,時間倒回到1981年,那時候的我們就是這樣,從穿著到思想,都很樸素甚至守舊;心地也單純,單純如一張不染色的紙。幾十個人圍在一臺12英寸的黑白電視機旁,屏住呼吸,跟隨郎平、孫晉芳、陳招娣們一起跳躍,攔網,扣殺。她們倒地失球,我們為之嘆息;她們得分相互擊掌,我們也跟著一起快樂、歡呼,甚至流淚……包括那些敲鑼打鼓上街慶祝的鏡頭也都是一樣一樣的,真真切切。當時的人看起來很土,甚或有點木頭木腦,但心卻是滾燙的,所有臉上的表情都魚一般活泛生動。不裝,不會裝。
回想1981年,那時候我大學畢業了,在一個縣里干共青團的工作。經常下鄉和鄉村年輕的團干部一塊勞動,也一塊歌唱。從縣城到某一個僻遠的鄉,乘農用公交要好幾個鐘頭,路不好,屁股會顛得發麻。但那時候人年輕,不覺得累。團干部里交了不少的朋友,他們的一些悄悄話都愿意跟我說。不久前遇到一位當年的老團干,說起有一次我們在市里辦培訓班,休息日舉行拔河比賽。縣與縣比,我當時帶隊的團干們拔得十分賣勁,好像還拿了第一名。這事他不說我都忘了。當年那些鄉村團干也都跟郎平、孫晉芳差不多的年紀,湊在一起總吱吱喳喳的,田野里,場頭上,青年突擊隊的旗子呼啦啦地飄著,每個人的懷里像都揣著火呢。
那一段讓人憶起便心潮澎湃的歷史,已經在一代人的記憶里定格。
顯然,影片《奪冠》不光是為了引發一批老人的集體懷舊。它通過中國女排的代表人物郎平自身的成長和對體育精神領悟的不斷蛻變,引申出一個更為開闊也更貼近新的時代的審美命題——運動員打比賽爭冠軍并非生活的全部,充分地享受體育運動本身,或許才是更重要的。
但影片之于我,之于那個時代的過來人,可能更多獲得的還是一種重返青春的感動和再也回不去的感傷。
(作者王慧騏先生,生于揚州,現居南京。中國作協會員。曾任江蘇青年雜志社副總編輯、江蘇文藝出版社副社長兼《東方明星》月刊主編、新華報業傳媒集團圖書編輯出版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