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
中風失憶的母親突然走來了
她讓這間熄燈的屋子，一下亮了起來
她臉上掛著笑意，又似乎有些內疚
她說我走了。很清晰的一句話
她說了兩遍。有兩只玉蝴蝶從她口中飛出來
飛出來，飛向我，突然斷線了
一聲巨吼，是北窗外
五臺山坡道的一聲車吼
將它們驚飛
一轉眼，有四年了
我的小屋子陳設依舊
門外五臺山的坡道上深夜飆車的吼聲
作為保存的證詞，依舊……
我不能再想下去了
我的母親自那晚之后就再沒進門
我的悲傷，四年了：依舊
路過急診室
搶救車推得飛快，幾個醫生
臉讓熱汗洗得比白大褂還白
間或有吶喊，透出生命的慘
想想路過的那一幕
便不想再路過，想著不想
時間便被捉走了
導醫姑娘
和善寫在她的眼里
和善是她本身
像鳥兒飛來飛去
彌合天空的裂縫
白色高樓群像生命驛站
在你交出全部身心時
海洋不曾拋棄你
“風在織成生活”
某日
抻抻五月的衣領
想象叫更多的心事磨沒
病員消失的日子
護理站屏住呼吸
有人朝空走廊喊道
“假如時光倒流”
“黎明如猛虎，如硝煙”
帶著它固有的表情
這時你拄著手杖
“該到總結發言的時候了”
尋求亂中之平衡
像不急于開花的樹
不明性質
水在不斷地聳肩
將一只金鳳凰
推上了七層樓，復又
摁住
醫院看上去有了勃勃生機
空氣不再肅穆。風變暖了
葉子綠得不加修飾
遠處有哭聲飛來
夾著嬰兒的潑辣
這一瞬間你的眼眶一熱
生命之力是如此不可抗拒
正午在微風中練習吐納
滿樹的葉子有些張皇
他和葉子都看到什么
假設
待在憂傷的歡喜里
蜘蛛
門診用來裝飾的邊門
一只蜘蛛用一根根線
扯來了白晝
風來過，雨來過
二三薄薄的斷翅
寓意某種生活
劇情不會反轉
它捕捉所有的響動
它在我們的哲思中破局
拖著夜的輪子
蜘蛛
復活黑鐵的意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