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巨匠高二適(九)
□ 曹洋
三、人生宣言④
高二適兩處政治并不矛盾,此處的政治即是世俗的政治,而不是詩人自我的政治。詩人高二適的政治是屈原的“哀民多艱”的憂愁,是杜甫家國天下的情懷以及傳統仕人骨子里的文化守護精神,是根植于儒家的積極的用世觀。具體表現形式就是用世觀指引下的書齋里的文字表達,包括詩歌創作、學術及書法。高二適曾在1936年明確提出“以禮治國”的政治主張,但其本質仍是文化治國。“以禮治國”是高二適前半生的基本政治理想,到1949年新中國成立以后基本上就很少提及了。需要指出的是,高二適拒絕世俗的政治不是無奈的退場,也不是無能的潰敗,更不是處在“人中難得九方皋”的境遇,相反他比其他人的機會要多得多。比如當時的風云人物之一,在國民黨高層頗有話語權的章士釗,自與高二適相識就自始至終賞識他,提攜他。章士釗在各種場合,采用各種方式舉薦高二適,但是高二適從未有一點“政治覺悟”。1937年,高二適被舉薦到立法院任孫科的秘書,后來孫科還將自己的私人圖書館交由高二適管理。不要說章士釗,就單單孫科一句話,高二適完全可以得到至少是政治上的一些符號,但是他沒有,而且他在進立法院之際就與執事者商定“三不”盟約:“不入黨,不參與政治活動,不受訓。”
“三不”盟約是高二適自我政治的自覺,也徹底封死了自己的政治仕途,不留一點余地,干脆,決斷。注意1937年這個時間節點,這是他從一個鄉下教師一步走進國民政府權力部門的關鍵點,也是他蟄居鄉下,慨嘆“好風難遇”,恰可一展抱負的大好機會,他卻戛然而止。這不是意氣用事,應該是深思熟慮后的人生選擇。這中間發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從他那一段時間與韓國鈞大量的通信中感知,這樣的選擇是自然的,是出于本心的,也是他詩心選擇的必然結果,所謂本真即是內外的一致。再從高二適日后一系列的言行看,他對此選擇從來沒有絲毫悔恨,相反,對自己的政治觀與學術觀矢志不渝且頗引以為傲。
至于學術,高二適早在鄉下就已經開始做了。1933年夏,他從北平回來,一面接管立達小學,一面從事學術研究,其自述:
此時父親亦已年邁,他的門徒十余人,即全歸其教讀,從此一面研求學術,一面課讀,當時游從極盛,足不出戶,計兩年余。
政治與學術,維其性命。高二適1942年高調公開宣揚自己的使命,是方向,是自勵,也是自信,這既是對過往的總結,也是對未來的規劃。政治與學術兩途是高二適一生的基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