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魚是人類與魚蝦龜鱉類等水生動物的一場持久戰爭。在這場戰爭中,人類永遠都是勝利者,釣魚時被大魚拖下水而不慎溺死的是極其個別意外現象,但那也是人類在主動出擊時的小小失誤,與魚是沒有任何責任可追究的。
釣魚在中國的歷史有多悠久?我沒有做過具體研究,但可以從文獻與出土文物兩個方面獲得一些考索。那句“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的民間諺語似乎已經說明,至少在商周時代,人類就有了釣魚習俗。姜太公即呂尚,又稱“姜尚”,是幫助周文王、周武王推翻殷商王朝、打敗紂王的一號重量級人物,傳說他在出仕前,在渭水之濱釣魚的魚鉤就是直的而不是彎的,留下了“渭水直釣”佳話。雖然帶有神話色彩,但也從另一個方面提醒我們,當時可能魚多,直鉤上如果有釣餌,也能將魚順勢甩上岸來;另一方面也說明,當時的魚鉤可能還不是如現今的金屬制作,很可能是用骨頭來制作的。
考古出土文物中,經常有骨制魚鉤出現,令現代人腦洞大開。早在石器時代,人類就會用動物的骨頭來磨制成骨魚鉤,如果具備釣魚功能,那么我國釣魚歷史有2萬年左右。在距今約1.8萬年前的北京山頂洞人遺址中,考古發現有小型骨制的骨針、骨刀、骨鉤等,這種骨鉤應該具備了釣魚功能。進入新石器時代,我國骨鉤制作技術已經相當普遍。在內蒙古包頭市東河區阿善新石器時代遺址中,曾出土有骨針、骨魚鉤、骨矛、骨錐等文物;在西安半坡遺址中,出土有骨魚鉤、骨魚叉、骨鏃等漁業工具;在山東蒼山縣神山鎮后楊官莊村新石器時代遺址中,也有骨魚鉤出土;如果把目光投向南方,廣西邕寧縣頂螄山新石器時代遺址、南寧貝丘新石器時代遺址等,都出土有骨魚鉤。這些都充分說明,我國不僅釣魚歷史悠久,而且經歷了一個釣魚工具由骨制而金屬制作的漫長發展過程。
釣魚活動在本質上都應該具有功利目的,只是有隱晦與實用之分。實用目的不言而喻,釣者直奔主題,希望釣魚簍子裝得越滿越好,這是常人之所為。隱晦目的就是常言“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又似有四種差異。第一種是如姜子牙姜太公那種的“愿者上鉤”型。釣者猶如隱居躬耕臥龍崗的諸葛亮,等待知音明君前來光顧,好下山出仕,建功立業,這種類型釣魚,釣魚是假,“釣人”是真。第二種是“孤舟簑笠翁,獨釣寒江雪”型。可能因仕途羈絆或壯志未酬,可能因局勢困頓或待價而沽,可能是既想引起朝野上下關注,同時又為了表達自己桀驁不馴的品格,這種釣魚類型,釣魚是假,“釣譽”是真。第三種是健身養性、消磨時光型。釣者利用業余時間去感受臨水與魚對話博弈的樂趣,不求所有,但求一份專注與寧靜,不以滿載而歸而樂,不以空手而回而悲,這種類型的釣魚,釣魚是假,“釣趣”是真。第四種是商家為釣魚工具變相做廣告型。由于現代新媒體的發達,在手機上玩“抖音”已經成為許多人的掌中之選,視頻上經常會出現一些釣魚高手為釣具做廣告宣傳的話語或鏡頭,有些高手在釣到魚后又將其“放生”,既尋找到了釣魚的樂趣,同時也為商家的釣魚工具(包括餌料等)做了宣傳,這種類型的釣魚,釣魚是假,“釣價”是真。
根據水質屬性,釣魚可以分為江河湖泊池塘的淡水釣與在海洋中的咸水釣兩種;根據魚食來源是人工喂養還是野生散養,可分為家釣和野釣兩種;根據地點不同,又可分為岸邊垂釣和船上垂釣兩種;根據季節不同,北方在冰凍八尺的寒冬天氣到來時,有釣者竟在冰層上搭起帳棚、在帳棚內鉆出一圓形冰窟窿來釣魚,從而又出現了在室內釣與在室外釣兩種。
近年來,隨著我國長江禁捕禁釣令的嚴格執行,在秦淮河邊、尤其是在外秦淮河邊釣魚的人是愈來愈多了。釣魚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帶著伴侶釣,也有帶著寵物釣;有執竿站立水邊端釣的,更多的是將魚竿用架子支撐起來坐釣的;有晝釣的,也有亮著星燈夜釣的。從他們的神情來看,都是直奔功利實用目的而來,還不足以體現上述四種“隱晦”現象。
我同時發現,這些年來,有些釣魚者喜歡在跨河公路橋上向河里拋鉤垂釣。他們要么盤腿坐在橋欄桿外的鐵架上,讓釣線垂直到河里;要么把魚竿架在橋欄桿上,用絞關卡緊。這些人釣魚,除了位置特殊外,一個重要的特點就是魚竿特別短小精悍,其長度大約在0.5米左右。
我不得不嘆息現代釣魚工具的先進,我兒時釣魚的魚竿就是家里屋后竹園子里長成的竹子,魚鉤有時就用母親做衣服的針在油燈上燒彎而成,但釣不到大魚那是肯定的了;我不得不嘆服現代釣魚業及其產業的發達,釣魚人有了國家、省、市、縣級的釣魚協會,釣魚活動由原先的食用功利目的融進了體育健身比賽內涵,釣魚工具、包括釣餌有了專賣店,并且生意持續紅火;我也不得不嘆服現代人釣魚位置的選擇是無所不在,像這種在橋面上釣魚的行動,雖不能說是“坐飛機釣魚——高釣(諧音“高調”)”,似可稱之為“橋釣”吧?但愿這是一種“巧釣”法,但釣者的安全系數、尤其是舟楫往來穿過橋洞那一刻的釣線與行船之間的避讓,應該是“橋釣”者們要高度警惕的吧?它們兩者之間可不能有一絲一線的牽連喲。每當過河散步,路過橋面時,我總是為這些“橋釣”者們捏一把汗,有時在欣賞他們的成果時,還會順勢來一句善意提醒。好在他們都很開心地回答我:曉得呢。
有詩嘆曰:
人類福地魚米鄉,
魚蝦樂土水中央。
人歡魚躍相會時,
鮫人珠淚暗自淌。
束有春 2022年1月9日于金陵四合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