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瑕
黃花褪束綠身長,白結絲包困曉霜。虛瘦得來成一捻,剛偎人面染脂香。這是宋代詩人趙梅隱筆下的絲瓜,描繪得惟妙惟肖。
從小我就吃母親做的絲瓜雞蛋湯,絲瓜、黑木耳、雞蛋湯,顏色繽紛色澤分明,宛如把夏天的蔥蘢搬到了餐桌上。舀一口湯,喝到嘴里,絲瓜的清新、雞蛋的鮮美、清潤,滿嘴的香便在嘴里回蕩,心生甘甜。鄉村人家的主婦天天掌勺,廚藝也都是沿襲上一輩的家常菜制作方法,不會去研究開發新菜。絲瓜都是做湯或是清炒,配上紅椒絲,看上去也不錯的。我老家水系發達,家鄉的絲瓜如棒槌般粗壯,卻不長,而市場上出售的長線般的絲瓜,總感覺不如我家鄉的短絲瓜好吃。
記得小時候,每一年農忙季節,我這樣的小不點都要幫家里干活,太小無法下地干活,就在家長的口頭教育下做菜做飯,讓父母和哥哥姐姐下地歸來有吃的。那時候做得最多的就是絲瓜湯,去菜園摘幾條絲瓜,刮皮、削塊,洗凈瀝干后,鍋里放油,油熱下絲瓜,翻炒3分鐘,加入開水,蓋鍋,水開了倒入打散的雞蛋液體,蛋液煮出形來就起鍋,灑上蔥花就可以上桌了。記憶中,鄉村人家吃絲瓜都是做雞蛋湯,少有清炒,那時候,每家都養很多雞,雞蛋不金貴,尤其是農忙時,家離集市遠,只能吃雞蛋補補消耗太多的身體。
絲瓜渾身都是寶,鄉村人家都栽種絲瓜,到街上買幾棵絲瓜苗,撒肥料,耙細泥土,栽下,幾瓢糞水澆下,絲瓜就開始就地生長。爬起藤來時,母親用竹竿為絲瓜搭起人字形架子,絲瓜就爬滿架子,很有個性的葉子下,金黃色的發卡下匍匐著一個小小的絲瓜,在如同綠色的簡易帳篷下潑刺刺地生長,不幾天就被媽媽粗糲的手看中,然后摘下來變成餐桌上我們爭搶著吃的美滋美味。記憶中,開始種的絲瓜壯實,不足一尺長,如膀粗腰圓的鄉村婦女。后來買的苗都是線絲瓜,又長又瘦,搭架就要搭高了,可以坐在絲瓜架下納涼了。看著細細的絲瓜別著黃色的發卡長長地垂下來,有風吹過,似乎在傳授苗條瘦身的葵花寶典。
鄉村的婦女生了小孩,居然頓頓吃絲瓜,佐以雞肉蹄髈,淡化油膩。媽媽說絲瓜可以下奶,堂姐說吃絲瓜皮膚好。鄰居老汪生病服中藥,藥引子就是絲瓜絡。絲瓜生長期藏到媽媽沒有看見的角落,不幾天就老了,老了的絲瓜不能吃,就由它長,等快枯干時,摘下來,摔幾下,絲瓜皮就掉下來了,媽媽撥下絲瓜籽,留做種子,絲瓜瓤子就是綠色的抹布,刷鍋碗,當清潔球用,還有皮膚粗糲的漢子用絲瓜瓤子搓背。
長大了之后,漂泊到南京,依然喜歡在夏天、秋天里吃絲瓜雞蛋湯,減肥時是晚餐。后來跟著視頻學了蒜蓉絲瓜蒸粉絲,做法也簡單,絲瓜去皮,切成3寸長的段,開水焯下,粉絲熱水泡軟,撈出放在盤子底部,然后碼上絲瓜,蒜泥生姜末紅椒末攪拌均勻,加耗油,澆到絲瓜上,放在電飯鍋蒸屜上蒸10分鐘就可以上桌了。朋友圈一發,馬上炸鍋。原來很多人都不知道絲瓜還可以這樣吃,我的蒜蓉蒸絲瓜一下子驚艷了朋友圈。
宋代杜汝能說:寂寥籬戶入泉聲,不見山容亦自清。數日雨晴秋草長,絲瓜沿上瓦墻生。其實我們都是故鄉的絲瓜,在城里拼死掙扎,出人頭地只是夢想,從壯碩摔打到細長,農民的質樸本性卻一直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