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中央日報》的大樓是一座四層樓建筑,現在看來并不算高大,但在當時我們這些年輕人眼里還是覺 得挺氣派的。
圖由金陵飯店提供
進駐大樓幾天后又漸漸發現它的功能頗完備:一樓是經理部,包括辦理廣告、發行工作的營業大廳。二樓是編輯部,在一個最大的辦公室安放一張馬蹄形的辦公桌,主編和編輯們圍桌而坐編審稿件。靠近的幾個房間是資料室、美編室。三樓是采訪部,原《中央日報》社社長馬星野有一間兩面朝陽的辦公室,現在是記者采編辦公室,相連二間是對外編發電訊稿和通聯工作的辦公室,還有可容數十人開會的會議室也在這層樓里。四樓在我們進駐后作為集體宿舍。在一排多間房子里一律放著雙層鐵床,當時單身漢大都住在這里。
1950年,報社夜班編輯室的同志在馬蹄桌周圍辦公
這座樓里既包含有編采兩部、行政辦公的功能,又承擔著報紙的印制任務。在二樓編輯部隔壁就是排字車間,稿件排字、拼版后由升降機下放到大樓的地下室,在那里澆版、印刷,直到出版。可見這座大樓的功能是齊全的。據資深報人王淮冰同志說,這幢大樓是1934 年建造的。動工前,當時的社長程天放曾到美國參觀學習報業大樓的設計,有些建筑材料也是進口的,以保證大樓的建筑質量。
1953年新華日報社大樓
這座大樓給我留下最深刻的記憶還是大樓新主人——新華報人朝氣蓬勃的工作熱情。當年采訪部的領導季音同志1997年寫的《編輯部的燈光》,就曾回憶起那時的情景:“記者們上午蹬著自行車出去采訪,下午回來,晚上就趕寫報道,辦公室經常燈火通明。一些時間性強的稿子,當晚送夜班編輯室,次日就見報。許多 同志抓緊時間,緊張工作的情景給我留下難忘的印象。所以至今我喜愛編輯部的燈光”。
作為那段生活的親歷者,我也有相同的感受,那時我在采通部工作,辦公室在三樓,宿舍在四樓,每天早上上班后如果不外出采訪,就在辦公室編稿,總要工作到晚上,做完當天的事,才同大家一起下班回宿舍。
編輯部的燈光,既體現了同志們的工作積極性,又能反映人們工作精力的專注。那時編輯部大樓左面一墻之隔就是龍門酒家舞廳,每天晚上不但有紅綠霓虹燈的強光照射,而且有高分貝的鼓樂聲響得震耳;編輯部大樓的右鄰則是世界劇場,街對面又是新都電影院(后改名勝利電影院);還有大三元酒家、老廣東菜館等也都是人氣聚集之所,更有那還未取締的新街口銀元黑市,叮叮當當,人聲嘈雜, 可是在編輯部大樓里,人們卻能鬧中取靜,埋頭在燈光下專心做自己的事 。編輯部的燈光,不只為記者寫稿而亮著,還為許多新同志的學習、老同志的教學而亮著。當年采訪部主任吳鎮同志每天晚上發稿時,都要請作者在一起研究,如何將稿子改得更精確。那年天氣酷熱,辦公室里只有一架吊扇,并不能降低幾許氣溫,人們熱得汗流浹背,仍然坐在那里推敲材料如何取舍,文字如何表達得當。既提高了編輯質量,又使年輕人受益。那編輯部的燈光實在令人難忘。
1979年新華日報校對組夜間工作
寫至此我想起一件事:我剛做記者時工作熱情很高,但卻有很大的盲目性,看到老記者一篇篇報道發表,以為寫稿很容易,結果碰了釘子。1949年5、6月間南京至上海的長江航運,隨著上海解放而開通。報社派我到南京港(當時名“招商局”)采訪第一艘輪船開航的消息。應當說這是一條頗有新聞價值的消息,可晚上發稿后,一位領導看了認為事實沒有交代清楚,要補充材料,然而那時輪船已經開走,怎么補充呢?真是急死人。只得降格以求,登了條短新聞。經過這次失敗的教訓,我悟出一個道理:離開學校走上工作崗位,決不是學習的結束,而應是重新學習的開始。重新學習,不僅是讀書,更要結合實踐學習。編輯部燈光下的“改稿”就是我的活課堂。后來我逐漸體會到老同志幫助新同志改稿,是新華報人的優良傳統。老社長石西民同志曾親自幫記者修改重要稿件。其他領導人也都是這樣,有時一篇重要稿件要經過一道道修改,而業務知識的傳授,業務思想的解惑,則貫穿其中,使年輕同志學到許多書本上不易學到的東西。
注:李承邰,1948年11月參加工作,1953年11月加入中國共產黨,原新華日報社秘書長兼江蘇新聞研究所所長。獲全國先進工作者(1989年),全國優秀新聞工作者(1990年),第一屆中國新聞獎一等獎(1991年),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199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