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鹽官回來好多天了,堆積的事一件又一件,似乎鹽官已淡然,再不寫出來,我擔心找不到最初的表達,那些思想、情緒和所悟會丟在鹽官。
現在想來,鹽官才是我該去的地方。
鹽官位于杭嘉湖平原南端錢塘江中段北岸,歷來治所屬海寧,地域成陸久遠。“海闊天空浪若雷,錢塘潮涌自天來。”自明代起,鹽官漸成觀潮勝地,尤以一晝兩潮的奇觀為世人所嘆,天天可觀潮,月月有大潮。境內地形北寬南窄,河流密布,縱橫交錯,有著濃郁“潮鄉水城”特色。我無意說一些鹽官的好,但鹽官實乃天工巧合,人間勝境,養生福地。
我住在一個依江而筑的賓館,參加華東片區著作權保護與開發培訓。畢竟幾個小時的車程,我還是有點疲憊。到了鹽官辦理登記,我是早到的,之后才陸陸續續有人來,到一處不識一人會省去客套和糾纏。
柔和的窗簾色彩、簡易的室內裝修設計,使得空間的層次更加豐富。桌上有備好的點心,還放了一堆書,書上放一書簽,上寫:如果您喜歡,可以把這潮韻書香帶回家。
這溫情,在我心里流淌。窗外錢塘江橫亙面前。開窗大江來,我感嘆世間萬物的珍貴,感恩大自然的無限饋贈。面江而居,碧擁江天,這條江從我腳下鋪到遠方,我有種偉岸的感覺。每天講座結束,我會點一支煙,依窗憑眺,盡攬江水之壯美,想一些過往的人與事,心胸不知不覺大了,可以原諒人,也期待別人的原諒。
江風拂過,我坐在江邊的石凳上,看水天一色,人會隨之渺小而空濛。午后,鹽官開始下雨,雨時大時小,斷斷續續,雨點撲打著江面,閃著白色的光。我渾身濕透,像掉入江中的魚,江潮把我推來推去的,不知身在何處。我最怕被推來推去,一直如此。雨水潮濕的,江邊潮濕的,思緒也潮濕的,我想安靜得像一堆書,即便布滿灰塵。
雨一直下,我找了一家小酒館,暖了一壺黃酒。店家說有夜潮,要到后半夜,觀潮勝地公園晚上十點關門,公園內是看不到了。回到房間,我換好衣服趴在窗口,靜候夜潮的到來。很多年前,我到杭州看過一次錢塘江日潮,但我想象,日潮所聽所見與夜潮迥然不同,夜潮之聲、色、韻在萬籟俱寂的夜色中顯得格外突出。我在睡夢中醒來,聽到由遠及近的轟鳴,我知道這是夜潮的聲音,滾滾江潮逐浪奔涌,朦朧恬靜的江面打破了靜謐,鹽官瞬間涌蕩起來。
鹽官因潮而冠,因潮而名,人潮、觀潮,與時代共潮鳴。鹽官的壯觀、氣魄、豪邁不是語言所能表達的。
鹽官曾有官宦世家聚居于此,廟宇、故居、名人遺跡眾多。我想去拜謁王國維,這個被譽為“中國近三百年來學術的結束人,最近八十年來學術的開創者”,為人不拘,也愚執可憐。王國維故居在鹽官舊城西門內,走過去十多分鐘,快到的時候被交管攔住了,我說是外地來的,想進去看一下,但我怎么說他也不讓進,說里面在維修,不安全。我怏怏立在那里,朝王國維故居方向注目行禮。
想去的地方去不了,心底似有缺憾,只好信馬由韁往城區走。新開發的鹽官城區正在建設中,頗具規模,氣勢恢宏。新城偏遠,就近去鹽官老街,老街冷冷清清,房子多空關,街上的行人也很少。在長街曲巷里,我讀到了飛檐漏窗下曾有的滄桑繁華和古今絢爛。我到過的一些城市幾乎都在開發,能反映當地城市個性化的東西太少,同質化的東西太多,千篇一律拆建,有些城市把原有的文化拆掉了,用鋼筋水泥、新型材料堆砌沒有生命的故事,我們的后人會聽嗎?而鹽官卻是一脈相承的,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鹽官舊城新貌韻味十足,質樸淡雅,整個城區保留傳統村莊結構紋理,是集生態、休閑和觀光于一體的開放式“城市綠肺”。清新的空氣中混含芳草花兒的芬芳,猶如一個天然氧吧,又似一方錢塘江畔的世外桃源。鹽官古風悠悠,楊柳依依,粉墻黛瓦的傳統印記,獨特的歷史文化,構筑起鹽官的精神所在。
到鹽官走走,會有不一樣的感受,你會不知不覺愛上這個城,它的蘊藉、安寧及昂揚向上的狀態。鹽官是一個有靈魂的城。我生長在南黃海邊,從南黃海到錢塘江,江海交匯之處乃是我心之所往,我喜歡超逸浩渺、曠遠放達。也許,我駐足凝視只是鹽官一角,并不能全方位了解鹽官,可鹽官于我心中已植下許多美好和眷戀,如果再來鹽官,我會為鹽官寫下別樣的文字與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