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夢懷遠人歌

趙啟斌

常于夢中見無數世界人事，深邃不可測。于歷史、疆域、神話、傳奇、美學、心理學、哲學、藝術、新科學觀念頗有興致。忽憶早歲讀新儒家熊十力、梁漱溟、馬一浮、張君勱、馮友蘭、錢穆、方東美、唐君毅、牟宗三、徐復觀、成中英、杜維明、余英時諸人著作，心胸為之一變。又憶在南京藝術學院讀書近8年，常在南藝圖書館書庫出入，45萬冊圖書撫摸瀏覽，徘徊不已。又憶來南京博物院25年，亦常入書庫借閱展讀，幾與南京博物院90余年歷史匯融為一體，不知西東。

近與錢振一先生偶談董欣賓先生每每飯后來江蘇省新華印刷廠倉庫中讀書軼事，撫掌大笑。倉庫為偏僻之地，少有人來，幾年之內竟將一倉庫書閱讀完畢，書積幾達屋頂，十幾米高，如小山一般，他自己睹之亦暗自心驚，不期然竟然能將之翻閱殆盡。因其吃飯后閱讀常將食堂餐具忘記倉庫中，竟然被人懷疑有偷碗之嫌，解釋明白后方上下釋然。此真善讀書者，忘記外在小節，入寶山而不空回，修心養氣，洗髓伐骨，頓然開辟出雄大氣象。

程大利先生早年在徐州老家亦有將圖書館藏書讀畢之經歷，俞劍華150萬字《中國畫論類編》對其影響甚巨，才有今后美術事業發展之因緣。每每遙想先輩學人，無不從痛力閱讀中以求精進，以求有為，珍惜寸陰，不顧日常是非得失，惟發心閱讀為要務，真曠達超逸之士也。對孔子晚年韋編三絕典故越發崇信之。

因一友人赴新疆參加學術會議，回想舊事，偶感起興，古人有記夢詩，遂效李白《夢游天姥吟留別》、李賀《夢天》等諸人詩章而成《憶夢懷遠人歌》，以記陳年舊夢而已。

頻頻華胥國中尋，

億劫飄忽逝無痕。

多少宙宇成故事，

洪荒混沌起乾坤。

曾于界外觀星氣，

亦從中微傳岑音。

金雞一鳴大野動，

天下陽物始紛紜。

五湖煙波意中意，

松盤云水身外身。

花事人事兩寂寥，

滄海歸墟一夢遙。

幾許光華隨手斷，

一抹夸克隔層消。

潮起潮落數度秋，

人生歲月茂復凋。

往來何復計東西，

轉眼魂魄鎖天牢。

與君攜手碧天游，

漫看青影白玉樓。

冊簡玉符層層列，

無數天人逡巡走。

恍惚暗香微入夜，

浮動光波如白晝。

同學幾世化虛無，

藍橋生塵入星斗。

聽盡細彈楊柳曲，

傳過拂音奏笙簧。

忽然青丘種紫圃，

轉瞬持燭賞海棠。

北海起炮滅藍鯨，

南國彎弓射天狼。

我曾高閣獨徘徊，

君亦攜子復彷徨。

域外白城六百萬，

萬兆日月何茫茫？

九幽鑿通精魂里，

紅云萬里天龍逝。

銀河飄轉夜聲稀，

羲和整裝出崦嵫。

故園無語戀君影，

多少傳奇應嘆息。

自從入君心界后，

一夢醒覺自不疑。

碧波揚塵知何處？

浩茫空宇歸天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