瓔珞
同學有正項工作,最近又與美麗的姐姐合伙新拓了一項美麗的事業——開花坊。
我是個俗人。正在清晨散步,看到她在同學群里發的微信,頓時靈光乍現:當廚子,我的最佳備選職業適宜當廚子!
此處誠意滿滿。當廚子恰似適宜我的理想第二職業。其一,從小被老爸慣的,零花錢多,嘴吃饞了。其二,條件受限。其三,這么多年“丟了釘耙拿掃帚”,脫了工裝就洗手作羹湯,也已成功實現自我進階,從喜吃羽化成吃兼喜忙吃的了。
小時,年關將近,外公總自裁紅紙,寫一副對聯貼廚房門框兩邊:“一人巧作千人食,五味調和百味香。”汪曾祺老先生也說:愿意燒菜給別人吃的人,比較不自私。好吧,有二老加持,想當廚子,似乎也不是什么捧不上臺面的事。
更何況黃海之濱,里下河地區的三四月份。且不說魚蝦葷腥,單說蔬菜。說蔬菜也不說芹、春韭、萵苣、新蒜薹、嫩茼蒿、青蠶豆、小茉心菜兒之流,這些類似紅樓里說的“家生子”。盡管通過五味調和運作,已成功地將芹菜炒豆瓣、蒜苗燒青蠶豆納入寶妞喜食的菜蔬麾下,私底下,我一直竊以為喜,洋洋自意。
單說野路子的。
春日,沿鄉間小路散步,俯仰皆是菜,萬般皆可入饌。
薺菜最是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主兒。田邊、路邊、溝邊,甚至墻根、磚縫里都有它的影子。薺菜包餃子、包春卷,做菜肉湯團,炒肉絲,燒豆腐湯……不挑,怎么著搭配都香,都好吃。最近看到網文,古有清明前后薺菜花煮雞蛋的習俗。我們這邊好像沒有這個。不過不難,下班路上就可以揪一把,煮來嘗嘗。
馬菜兒也隨處可見。馬菜兒學名馬齒莧。如泰方言兒化音重,叫馬菜兒。小時,馬菜兒主要作豬草、羊草,割回來給豬羊吃。后來才知道,馬菜兒就是馬齒莧。馬菜兒略酸,揉碎葉子又有黏液,故而焯水后涼拌食用,或者焯水、曬干了做干菜。冬天,取一捧干馬菜兒泡水、剁碎,與肉糜、蛋皮和在一起,可以做包子餡兒。我吃的馬菜兒包子是閨蜜媽媽做的。閨蜜媽媽手巧,又拿我當姑娘一般待,逢年蒸包子,她總不忘拾些給我,因此吃過幾次,味道不錯。
枸杞正常長在溝渠邊、河塘邊。由于不占田地,所以長得潑皮,沒人管。鯽魚咬籽、蘆芽短時,掐枸杞頭正當時。嫩枸杞頭略焯水,配姜末,擱細鹽、生抽、白糖,澆上麻油,味道清香,宜佐粥。枸杞老了結的枸杞果曬干了泡水喝,其滋養作用人人皆知,不必多說。
娃娃頭兒只要有根,就成片竄。娃娃頭兒學名苜蓿、金花菜。上海人稱草頭,本地稱娃娃頭兒。娃娃頭兒,顧名思義,趁嫩吃,掐嫩的莖葉。我剛開始吃娃娃頭兒是腌。很簡單,外婆拿粗鹽揉搓透,放入陶土的壇子、罐子或者玻璃瓶子里,壓緊,密封。兩三個月之后開壇,黃澄澄的。腌娃娃頭兒可直接佐粥生吃,味咸鮮,過后清甜;也可放菜油、姜片一起略炒后佐粥,口感更柔順、更香。不過無論生食還是熟食,二者均十分下粥。條件略好些時,切碎燉肉,鮮肉、咸肉均可。原以為有了肉的加持,娃娃頭兒已經妙不可言。結果,前幾年在興化的好吃街,葛記小炒店端上一盤醬爆草頭,則才是真的美得不可方物。菜油、姜片、黃豆醬、干辣椒旺火爆炒,醬香更襯出草頭的青氣與鮮甜,就興化又糯又韌的大米飯,一個人就能干掉一大盤。
槐花炒雞蛋是野菜中的仙品。谷雨過后,屋后、河邊的釘子槐花要開了。趁將開未開,香氣微醺,擼幾串白凈香腴的槐花骨朵兒?;被ü嵌鋬郝造趟?,立即變嫩玉色。和蛋液,擱一點生抽、黃酒同煎。夾一箸入口,清香鮮嫩之余,仿佛吐出了濁氣,人都清新、斯文起來。
蒲公英、苦苣菜同屬菊科、菊苣族,大概與萵苣也有姻親關系,折斷都冒白漿,天生都有股苦味兒。
我的外公老早之前開藥店,小時,我見過藥屜上的白紙黑字,有“蒲公英”一味,所以,我一直以為蒲公英只是曬干了當中草藥的。近年才知道,蒲公英也可以食用。春天,挑嫩的蒲公英挖,焯水去苦味后涼拌。巧手的同事還將其焯水后和蛋皮、肉丁,包餃子。
苦苣菜又稱苣荬菜,本地荒野、路邊也多。但是,我是今年通過“形色”App才與實物對上號的;并且,我不知道它在本地有沒有俗家名字。小時候雖然常見它,但卻討厭它。跟在芳兒后面割羊草、豬草,我們從來不愿碰它。因為它的葉邊有鋸狀齒,人割剮手,豬羊吃剮嘴;并且割斷了冒的白漿黏黏的,粘在手上不好洗。
嫩的苦苣菜也可以焯水拌食。
好奇如我,嘴饞如我,今春已數次吃薺菜,上周才擼了槐花,大概不久,我還會自討苦吃,割一把蒲公英和苦苣菜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