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琴

　　我的老家在一個偏遠的小山村，村東一條小河彎彎曲曲自南向北靜靜流淌，村頭一條高高的灌水渠懷抱村莊延伸至南面的粉塘山。

　　小時候也曾有疑問，豬八戒是不是在我們村背過媳婦？不！那是《西游記》里的高老莊。

　　“高！實在是高！”這是電影《地道戰》中的經典臺詞，每每聽到這句總不自覺地會加一句：“高！高家莊的高！”盡管知道彼高非此高，可內心里還是有滿滿的自豪溢出來。

　　故鄉很小，名不見經傳，地圖上都很難找到。可她承載了我太多太多的回憶，即使我難得回去，忙得也都無暇想起，可她總時常會出現在我的夢里。

　　那些內心最深處的記憶：田間地頭割豬草挖野菜，村東河里捉魚摸蝦洗澡，稻場上和小伙伴們嬉戲打鬧……

　　一個周末，我和妹妹結伴回鄉看望老父親，父親八十了，獨自一人在鄉間生活。

　　父親身體還算硬朗，院前屋后都種上了菜，種類還挺多，不用出門，就能弄得豐盛一桌。

　　偏我想去外面尋點野菜，便知會了妹一聲。拿一鐮刀，挎一小籃出了門，也為了找回我那一點童年的回憶吧。

　　記憶中村基上是尋野菜的最佳場所，于是出門就往東走。

　　所說的村基，就是村子的舊址。那時每遇春夏發大水，家家都會被淹。記得1969年的時候，村子就異地重建了。不過，遇到發大水，莊稼還是會受災。

　　從我記事起，村基就與別處不同，滿地的碎磚瓦礫，后來成了全村的小菜地。一壟一壟的，各色蔬菜都有，當然也有很多的野菜，蒿子菜、薺菜、馬蘭頭……

　　這個季節，可以挖到很多薺菜，可以涼拌做菜，也可以作包餃子和團子的餡料，清香爽口，回味無窮。

　　路遇年輕后生，俊俏媳婦已全然陌生。好在叔伯嬸子還都相識，他們招呼后輩喚我一聲姑媽，姑奶，倒讓我有些無措。

　　走到村東頭，記憶中這里應該是一溜排的茅坑，一年到頭散發著惡臭，東風一起，滿村都是臭氣。

　　如今連同我們小時洗澡的水塘一起都已被填平，改造成停車場了。幾十輛小汽車有序停放著，地面鋪著鏤空的方磚，里面植著草，遠看綠茵茵一片。停車場三面砌了花壇，月季開得正艷，淡淡的香氣撲鼻，頓覺心情舒暢。

　　往前看，村東的小橋高了寬了，一條寬闊的水泥路穿過小橋伸向遠方。那已不再是我兒時的那條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灰，只能一人通行的小道。

　　變了，這兒的一切都變了，與我的夢境相去甚遠，低洼的村東長高了數尺。

　　沿河的圩埂高了，結實了，就像少年一般成長了，長成了強壯的漢子。還新修了節制閘，如今的高家圩已是固若金湯，再大的洪水也奈何不了了！

　　我快步向前，駐足橋頭四下張望。往東看，機械化作業良田還真是平坦；往南看，一片片的墳冢也不見了，新增了不少蔬菜大棚和飼養場；往西看，灌溉水渠儼然改造成了一個寶塔式的大花圃，一層一層的，用白色的籬笆圍著，種上了月季、牡丹，還有映山紅；往北看，群英河水靜臥河床，如一條絲帶延伸至遠方。

　　方覺山村早已沒了舊時的模樣，但卻是我希望的模樣。

　　心情豁然開朗，哼著小曲，我走向村基方向。像兒時一樣，彎腰低頭在一條條整修過的田埂上，尋得薺菜一籃，無比歡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