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榮幸、也很開心,在汪曾祺先生105周年誕辰之際,來到他的故鄉高郵。
這是我第三次來高郵。第一次是在2006年的冬天,為編書查資料而來,受到南京陸建華和高郵陳其昌兩位先生的熱情幫助。第二次是在2007年5月16日,汪曾祺先生去世十周年座談會,我和張秋紅主任一起編的書《你好,汪曾祺》在這個座談會上舉行首發式,也來到高郵。第二次去高郵,留下一本有趣的簽名本,上面有邵燕祥、張守仁、潘凱雄、王干、蘇北等很多人的題簽,最有意思的是有人在右下角畫了一個圓圈,這個圈到底是誰畫的?至今仍然是個謎,后來我寫過一篇小文《珍貴而有趣的簽名本》,刊發在《光明日報》上。然后就是這一次。這中間隔了18年!時間過得好快啊!
每一次來,我都感受到高郵的熱情,都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高郵出了個汪曾祺,高郵也出了個汪迷部落,是趙德清主席在市人防辦任職時創建的,他以此為平臺,推廣宣傳汪曾祺,一次次推動汪迷熱潮。在我看來,這真是有趣的文化現象。天底下還有“張迷”“紅迷”等,但可能都還沒形成這樣一個遍布大江南北的“部落”。
我也時常感嘆,天下汪迷真多!也喜歡私下把汪迷分類,用兩分法,比如:見過汪老的,沒見過汪老的;高郵籍、非高郵籍;學院派、民間派,等等。我呢,在資料搜求、理論觀點上沒啥創獲,也沒大的課題立項等等,所以充其量只能算是民間派,屬業余愛好。
我只是讀,然后隨感性的記一記。2019年人民文學出版社推出12卷本《汪曾祺全集》,我曾暗下決心,把它從頭至尾認真讀一遍,然后再來高郵,好好走走,看看。但是很遺憾,至今沒能全讀完。這也是18年來,高郵雖建起了高大上的汪曾祺紀念館,通了高鐵,從濟南到高郵也很方便,但我一直沒來的原因。但是通過汪迷部落,我一直在關注高郵,關注這里相關的文事活動……若把高郵說成精神故鄉,也并不過分。
汪曾祺熱很有意思,值得探究一番。
肯定有人為因素,比如地方政府的助力加持,比如以趙主席為首的汪迷部落的持續不斷的加油推動。
也有時代因素,時代的審美趣味已發生改變,那些真正的、具有永恒性、永不過時的美為人們所崇尚。汪文就具備這種特質。
第三,文學自身因素,這也是主因。汪曾祺筆下那一幅幅動人的風情畫,是漸行漸遠的美好,是人類再也回不去的童年,這既讓人惆悵美的流逝,又不斷喚起人們對美的渴望和無限向往。汪先生的文字有股神奇的魔力,總會惹起田園般的“美的鄉愁”,吸引人不斷去閱讀,去走進,來一番心靈的撫慰。美是有療愈作用的。
第四,汪曾祺的博雅氣質為我們當下所稀缺。正因為稀缺,所以更加令人向往,更加去迷戀他、追隨他。即所謂缺什么想什么。汪先生映照出當下人們在精神層面、傳統文化根底等方面的營養不良和蒼白。
汪曾祺是唯一的,不可復制的。他是家庭、時代、個人遭際的雜糅發酵而釀成的一壇老酒,歷久彌香。文學史上有他在,是我們后人的福分。
對于汪文,我從不抱著研究的態度,只是去讀,去欣賞,重在感受,無形間也受到他的影響。汪先生在談到文學的功能時,曾說:“……好像一場小小的春雨似的,我說我的作品對人的靈魂起一點滋潤的作用。”我就被他滋潤到了。汪先生留下的文字密碼、情感密碼,我讀得懂,也能接上茬,喜歡并且熱愛。
我也讀出了他老人家的古道熱腸和苦口婆心(他的老師沈從文也苦口婆心,這一點師徒二人有異曲同工之處)。真的是苦口婆心——不知道在座的諸位有沒有同感,這里就不具體展開了。這也是我的一個強烈感受,容以后慢慢再去充實例子。
這么多年來,汪先生的文字已成為我的人生修養書和美學課,他提升了我的審美意識,豐富了我的精神世界,甚至也給我指出了努力的方向。有這樣的引路人,是多么幸運!感謝汪曾祺先生!感謝所有的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