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條路

在“馮健親油畫創作回顧展”研討會上的發言

□ 衡正安

　　如果說油畫作為西方的畫種是一條路，中國繪畫又是另一條路，而中西繪畫的融合可謂第三條路，馮健親先生的油畫就走在第三條路上。

　　馮先生作為當代最著名的油畫家之一，作品有著典型的個人風格，在西方油畫的基礎上融入了中國畫的寫意特征。寫實與寫意、光影與色彩、焦點透視和散點透視、筆觸與點線的結合與運用，既有西方油畫“物的存在感”，又有中國寫意繪畫“意的境界感”，在中國傳統繪畫意境的營造中，保留了油畫豐富的色彩和肌理的效果。人物肖像、風景創作層次豐富、色彩細膩、筆觸富有節奏，尤其是色彩的運用形成了獨特的個人藝術語言，青灰、淡綠等色彩的調和，營造出煙雨朦朧的江南詩意。

　　油畫自20世紀初傳入中國，從接受、模仿到本土化的創新，走過了非常艱難的探索和創新之路，取得了巨大的藝術成就，誕生了一大批油畫大家。徐悲鴻的寫實油畫、林風眠的中西調和、吳冠中的水墨運用，以及馮先生的老師蘇天賜的寫意油畫，無不為中國的油畫發展作出了杰出的貢獻。

　　馮先生作為中國第二代油畫家，在老一輩藝術家的影響和指導下積極探索油畫的中西融合之路，并取得了卓越的藝術成就，成為當代油畫界代表性人物。

　　作為舶來品的油畫，繼承和發展油畫的西方體系固然重要，但如何走出一條自我創新的油畫之路，融中西油畫之長，走出“第三條路”來尤為重要，這是一條最寬廣、最值得探索發展的新路。它不僅關系到作為外來畫種的“非殖民化”，還關系到油畫在中國的傳播和發展，以及油畫在傳播中所形成的豐富、多元格局的健康生態，符合藝術發展的基本規律。

　　我認為舉辦這樣的回顧展，對馮先生藝術成就的總結、展示、宣傳和肯定固然重要，但更有價值的是通過對馮先生藝術成就的回顧和呈現，給我們帶來怎樣的啟示和對當代油畫發展的思考。

　　其一，“跨媒界敘事理論”告訴我們，藝術創新的首要條件是“家族相似性”。中國畫和油畫作為完全不同的兩個繪畫體系，在中西交融中物質和精神層面都存在著巨大的差異，幾乎很難找到“家族相似性”。因此，如何在實踐和理論上有所突破，是擺在我們面前的重要課題。馮先生在中西方油畫融合下所取得的成就，值得理論界的思考和探究。

　　其二，油畫所用的材料，如亞麻油、畫布、油畫筆與中國傳統的絹帛、宣紙、水墨、毛筆，是工具、材料的不同。油畫所表現出來的精神象征、審美特征與氣韻生動的中國傳統美學思想，有著天然的差異和隔閡，在中西融合的創作過程中如何去界定和表達，是一個非常艱難甚至是一個分裂的問題。值得肯定和欣喜的是，馮先生以及前輩油畫家們在材料的運用和美學精神的表達上都有新的突破，已探索出一條清晰可見的“第三條路”，這是我國油畫家對油畫藝術的重大貢獻。

　　其三，我們看到，當前油畫理論界缺少深層次美學思想的闡發和中西比較的研究，基本停留于風格的討論，藝術發展的規律告訴我們，一種藝術發展到一定的程度必須有學理的支撐和思想的深入。如油畫誕生于西方“理念論”的思想下，雖然經過本體論、認識論和語義論的三次轉型，但科學性是其基本屬性；中國畫主要以“心學”為思想基礎，不但幾千年來“一以貫之”沒有改變，而且從一開始就追求一種“意象性”的表達。因此，在中西融合中其美學精神依賴于“中”還是“西”就成了一個“魂歸”的問題。等等這些，都是油畫本土化、民族化、現代化，特別是構建自我評價體系和審美標準的思想基礎。

　　我想，通過第一代油畫家和以馮健親先生為代表的第二代油畫家們在創作上的艱苦探索，引發我們更深層次的理性思考，是成為在美學思想上有所建樹的基礎，從而“反芻”對油畫創作在學理上的支撐和提高，也是構建真正屬于我們自己的油畫體系，蹚出油畫創作“第三條路”來的重要基礎。

　　衡正安學術簡歷：

　　第十一屆全國文代會代表，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理事，江蘇省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江蘇省文史研究館館員，東南大學中國書法藝術研究院秘書長，一級美術師。江蘇省人民政府授予有突出貢獻的中青年專家，江蘇省委宣傳部首批紫金文化藝術英才。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主要從事文藝評論、書法理論研究和書法創作。出版專著9部，發表論文190余篇。獲第二屆中國書法蘭亭獎，第九屆中國文藝評論獎，第二屆江蘇文藝評論獎，首屆江蘇紫金文藝評論獎等。